吉田喜重的女性主义电影Ⅱ(《水书物语》)

       在描绘了逐渐堕入绝望的女性形象后,吉田在此后的女性主义电影中关注的是在痛苦中挣扎的女人,主题围绕着自由与男女关系的辩证关系展开。这两者是矛盾的,因为男女关系通常要求女人自我否定。如果女人试图实现她们完整的、个性化的存在,浪漫爱情的理想化形象就会不可避免地受损。吉田电影中的这些女性,既要面对自己的幻灭,同时又要受制于男人理想化的女人形象,最为明显且最具风格化地检视这一困境的作品便是《水书物语》。电影的女主角静香(同样由冈田茉莉子扮演),在存在之虚无下的驱使下自杀,此片中的情欲描绘,比吉田早前的电影更加深刻,并且由于涉及乱伦而显得复杂。

       电影聚焦于静香与她儿子静雄之间的关系。寡妇静香是富裕的银行家桥本传藏的情妇,而静雄娶了他的女儿由美子。母亲和儿子对彼此的冲动经过一系列闪回镜头表现出来——静雄忆起和母亲一起洗澡的情形;他和朋友在小溪中玩耍的时候,母亲在桥头呼唤他;母亲和传藏私通的时候,他跟随母亲进了一间小屋;他的父母在父亲的病床上亲吻。静香同样记得许多此类情景,另外她还记得丈夫的最后时刻——她在他死前给他的最后一吻。当静雄拿着一瓶安眠药走进静香的卧室,把头枕在她的胸口上和她谈起殉情的时候,她在狂喜中扭过头来,摄影机像钟摆一样前后摆荡。这时影片在黑色中淡出,隐藏了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场景(母子乱伦以及随后的双双自杀)。但次日清晨,我们发现这对母子并没有自杀,因为静香和传藏开车去了乡下。可随后我们发现这辆车撞到了树上,传藏死在了车轮下。静香淹死在了湖水里,鞋子和雨伞漂浮在水面上。而静雄和母亲乱伦后,和由美子更加亲近了。在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里,静雄和由美子寻找静香的尸体时,两人的手紧紧地挽在了一起。

       电影中强烈的情欲气息不仅源于乱伦的主题,也来自于水的象征意义。正如Ian Buruma所说,“在日本,情欲体验常常与水联系在一起,水是最为母性的象征。”这也是吉田电影里一再重演的象征——《秋津温泉》中的新子自杀于溪边,而本片中的静香也自溺于湖中。此外,静雄回忆与母亲一起在一个大水池中洗澡的情景反复出现,最后以他的父亲看着镜子突然咳血结束,俄狄浦斯暗示昭然若揭。

       但片中散发的情欲色彩显然因吉田受到安东尼奥尼风格的影响而冲淡了不少,特别是受到他经典的“现代爱情三部曲”(《奇遇》、《夜》、《蚀》)的影响。黑白摄影突出了内景的荒凉,破碎的摄影角度和摄影机运动展现了情感的荒芜与人物内心的疏离,省略的叙事结构中融入了超现实主义梦幻段落,削弱了情节与因果关系的重要性。《水书物语》与《蚀》一样,情节剧的基本元素散落于明显的现代主义感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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